第3章 螭吻（第4页）

    抬头时，他正对上校场另一端宁芙的目光——那眼神竟不似往日凌厉，反而含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。
    暮色四合。
    操练结束的号角早已吹响。
    月光如霜，将李当归孤零零的身影钉在校场中央。
    他机械地重复着格挡动作，断剑在掌心里又磨出新的血泡。
    &0t;三百二十七、三百二十八&0t;汗水顺着他的下巴砸进尘土，单衣后背凝出一层盐霜。
    忽然，他敏锐地听到剑鞘轻叩地面的声响。
    宁芙不知何时又站在场边，卸去铠甲的她只着素白劲装，腰间仍佩着那柄长剑。
    她走近时，李当归闻到她身上有铁器与薄荷混合的气息——属于真正剑客的味道。
    &0t;继续。&0t;宁芙抱着手臂说。
    李当归咬牙挥剑，动作比白日标准许多。
    宁芙突然用剑鞘点在他手腕关节：&0t;停。这里力不对。&0t;
    她指尖冰凉，精准地按住他小臂某处肌肉，&0t;你每次挥到这里就会泄力，为什么。&0t;
    &0t;我我会加倍练习&0t;
    &0t;不是努力的问题。&0t;宁芙罕见地流露出困惑的神情。
    宁芙摇头：&0t;就是单纯的筋骨愚钝。&0t;她突然拔剑出鞘，透明剑身映着月光，&0t;用全力接我一剑。&0t;
    李当归刚摆好架势，宁芙的剑已如月光泻地般袭来。
    他拼命格挡，木剑却像朽枝般断成两截。
    剑风掠过脖颈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    &0t;果然。&0t;宁芙收剑入鞘，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疲惫，&0t;我十五岁觉醒「剑术」神力，训练过四百二十七个学生，你是唯一一个练了半个月连基础格挡都做不好的。&0t;
    她解下佩剑的皮绳缠绕在掌心，&0t;白虎城建城百年，出过九个剑道废物，你是第十个——而且比前九个都差。&0t;
    李当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    &0t;明日开始，你去辎重营报到吧。&0t;宁芙系紧皮绳，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，&0t;至少你认字，能记粮账。&0t;
    &0t;将军！请再给我——&0t;
    &0t;这是军令。&0t;宁芙转身时，如鱼鳞甲般冰凉的声音再次传来，&0t;剑道如天道，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。&0t;
    夜风卷着沙尘掠过校场。
    李当归呆立原地，断剑上的木刺扎进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疼。
    他想起第一次握剑时宁芙说的话——&0t;药铺出来的娃娃就该老实待在后方&0t;，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无能。
    回到通铺，李当归摸出贴身藏着的家书。
    大姐工整的小楷写着：&0t;当归吾弟，见字如晤。近日配得金疮药新方，待汝归试之&0t;
    信纸突然洇开几处水痕。
    他慌忙用袖子去擦，却越擦越湿。
    &0t;喂&0t;侯七的声音从上铺传来，&0t;我听见了。去辎重营也挺好，至少不用&0t;
    &0t;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当归吗？&0t;李当归突然打断他，&0t;父亲说，这是&039;应当归家&039;的意思。&0t;
    他摩挲着信纸上熟悉的药方笔迹，&0t;可现在，我哪有家可归？&0t;
    侯七沉默了。
    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，沉闷的敲击在夜色中荡开——二更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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